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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走过60年】“板扎”变“巴适”

发布日期:2025-07-02    信息来源:本站原创   作者:赵有弘   字号:[ ]

七月的雨滴在窗棂上跳着圆舞曲,滴滴答答的节奏像是为我这个新人敲响的入职钟声。我坐在靠窗的工位上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那份被红笔圈画得密密麻麻的标书——十七处鲜红的批注像十七朵刺眼的罂粟,在雪白的纸页上灼烧着我的骄傲。

赵有弘工作中

“板扎?”师傅浓重的川音在耳边回响,“妹娃子,你这标书离‘板扎’还差得远嘞!”

这个在云南老家代表“完美”的词汇,此刻却像块沉甸甸的秤砣,压得我喘不过气。

窗外的雨幕中,隐约可见车间里闪烁的蓝色焊花。2024年那个闷热的夏日,我拖着行李箱站在夹江水工的大门前,云南高原的阳光还黏在发梢,晒黑的脸颊上挂着未干的汗珠。抬头望去,龙门吊的钢铁臂膀在烈日下泛着冷光,厂房里传来的金属撞击声像某种神秘的摩斯密码。

那些日子,我像只误入钢铁丛林的小鹿,在图纸的迷宫里跌跌撞撞。冰冷的参数如密林般围困着我,老师傅夹杂方言的术语像天书般难懂。每天戴上安全帽时,都能感受到它的沉重——不仅是物理上的重量,更是一个新人面对庞大工业体系的茫然。在这座运转了六十年的钢铁森林里,我渺小如一颗螺丝钉,找不到自己的位置,也看不清前路。

“钢丝绳偏角≤4°可不是让你做发型,走,去看看这些老伙伴!”师傅边走边说,独特的川音和着车间的金属回响,让我印象格外深刻。在车间里,我仰望着龙门吊上垂落的钢索,忽然发现那些看似枯燥的参数,在师傅口中都化作了鲜活的意象:启闭机是“闸门的健身教练”,需要计算它在不同海拔的“肺活量”;桥机是“空中芭蕾舞员”,每个动作都要保持最优雅的姿态;固卷则是闸门的“安全带”,关键时刻必须稳稳刹住,分毫不差。这些带着机油芬芳的诗句,让我这个职场新人第一次领略到钢铁的浪漫。

记忆里那个冬日的清晨格外清晰。开标那天,我推开办公室的大门,急切地点开中标公示名单,逐字逐句来回找了三遍——没有我们。师傅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,安全帽上积了一层细密的水珠。“走。”他只说了这一个字,就转身往车间走去。我抱着落选的标书小跑着跟上,靴子踩在积水的水泥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,像是某种无声的嘲笑。

车间里弥漫着机油和金属的气息。师傅车间里弥漫着机油和金属的气息。师傅带我来到正在调试的高原型机组前,巨大的钢铁身躯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。“你写的2×800千牛?”他敲了敲标书的某一页,“就像说人能举起两百斤,可没说是在平地还是珠穆朗玛峰。”

我这才注意到仪表盘上跳动的数字——海拔高度:4520米,环境温度:-25℃,氧气含量:58%……这些我在招标文件里见过却从未深思的参数,此刻正随着机组的呼吸起伏变化。我的脸突然烧了起来,一片通红。想起自己机械复制的技术参数,想起生搬硬套的解决方案,想起甚至没去查阅项目地点的气候资料。标书里那些漂亮的数字,原来只是没有灵魂的躯壳。

“妹娃子,投标不是填字游戏。”师傅的声音混在机组运转的嗡鸣中,“要先用脚丈量高原的积雪,用手触摸钢铁的温度,才能写出会呼吸的标书。”

冷雨在车间铁皮屋顶上敲打出密集的鼓点,六十年的光阴在这个冬晨突然有了具体的形状。我摸着机组外壳上凝结的水雾,终于明白自己输在哪里——不是技术,不是价格,而是那份未曾真正理解“高原反应”的傲慢,那份忽略设备与自然对话的肤浅。

2025年春天柬埔寨上达岱水电站投标现场,当我们的技术方案最终获得专家组一致认可时,我忽然理解了师傅那句朴素箴言的真谛——“好的工程就像一首诗,不需要解释,懂行的人自然能读懂。”

记忆闪回至三个月前的方案论证会。技术部的王工把航空铝的性能参数拍在会议桌上:“必须用航空材料!这种极端环境下的腐蚀性你们考虑过吗?”报价部的刘工立即甩出一沓成本分析:“普通钢!超预算这么多还投什么标?”争执如同两股激流在会议室对冲,我坐在角落,看着笔记本上反复涂改的数字,想起师傅矫正数据时说的:“有时候,答案在两个极端之间。”

“或许……”,我的声音在争论中显得格外微弱,“我们可以采用航空级防腐工艺处理普通钢材?”投影仪亮起,我在方案书上写下:“采用优化工艺,创新表面处理技术,实现航空级防腐,全生命周期成本仅增加15%。”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。

“这个思路……”,领导推了推眼镜,“确实跳出了非此即彼的思维定式。”看着他认真审阅的神情,我想起师傅评价好方案时总爱说的“巴适”——那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平衡与圆满。

方案通过评审那天,项目组办公室里洋溢着喜悦。张工拍着我的肩膀说:“小赵,你这个‘中庸之道’的解决方案,让大家看到了不一样的工程智慧。”刘工则笑着举起咖啡杯:“能在成本与性能之间找到这样的平衡点,确实巴适!”

赵有弘正在跟师傅讨论

从大渡河畔到澜沧江畔,夹江水工人用近一甲子的时光证明:真正的工程智慧从不在“要么……要么……”的单选题里徘徊,而在“既要……又要……”的创造性解答中绽放。就像此刻,我的笔记本里又多了一页写满可能性的方案,见证着我们不断突破边界的创新之路。

当晨光再次洒落在那本泛黄的工程日志上,我的指尖轻轻抚过“1965-2025”的烫金数字。这一刻,办公室里那些不灭的灯火,键盘上不知疲倦起舞的指尖,老师傅那句“好工程不在大小,而在用心”的朴素教诲,还有标书纸页间流淌的青春岁月——都化作温暖的溪流,在我心头静静流淌。

从云南带来的“板扎”执念,在夹江水工近六十年的熔炉里,早已淬炼成“巴适”的匠心。这不是什么豪言壮语,而是融入血脉的坚守:让每个数据都经得起推敲,让每份图纸都承载责任,让每项工程都成为大地上最朴实的诗行。

站在新的起点回望,我终于懂得:我们既是历史的续写者,更是未来的开篇人。这份传承近六十年的匠心,正是夹江水工人写给时代最动人的情书,也是我们献给未来最长情的告白。(责任编辑 蒲玉凤)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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